中国人口学会会长翟振武：中国真实生育率未低过“红线”

　　二孩政策实施后生育率超1.7

　　高于“低生育陷阱”临界值1.5

　　“中国目前并没有掉进‘低生育率陷阱’。”近日，中国人民大学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主任翟振武在接受广州日报专访时谈到，全面二孩政策实施前的10年间，全国平均总和生育率应该在1.65左右。全面两孩政策实施后，总和生育率有所上升，超过1.7以上，并没有达到国际学术界认为的“低生育率陷阱”临界值（1.5以下）。

　　“当然，低生育率是一种全球趋势。中国生育率走低的因素仍在强化。”他分析，低生育率是社会工业化、城市化、教育、社会保障提高、收入提高、妇女就业率提高等综合作用的必然结果。

　　“中国的人口生育水平究竟有多高？中国劳动力人口减少对经济可持续发展有多大影响？”翟振武说，目前学界对人口发展中的一些问题还没形成共识。

　　1.65数据较保守

　　翟振武及其团队调查后认为，中国的真实生育率并没有过低。他对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的数据进行了复核，结果发现，同一批人口的数量每年都在增加，比如，2014年4岁组的人口比2010年0岁组的人口多了400多万，“由此可见，历次调查中，0岁组人数的漏报相当严重”。

　　之后，翟振武又从公安部户籍登记数据和教育部门的小学入学人口的数据进行逆推，以此得出结论:如果以户籍人数来推算，2006年~2014年间，中国的总和生育率为1.71；以2017年小学生在校人数计算2007年~2010年生育率是1.69。此外，他们还以国家卫计委2017年全国生育调查数据进行佐证，调查中45岁妇女在结束生育期时，平均生育了1.68个孩子。“这就与教育部、公安部获取的数据计算结果基本一致。”翟振武说。

　　“多来源、多部门数据验证核实的结果证明，2006年至2015年期间平均总和生育率为1.65。”翟振武谈道，“1.65这个数字甚至还是比较保守的。”

　　翟振武称，按此数据显示，中国目前并没有掉进“低生育率陷阱”。

　　对话：

　　中国并未掉进“低生育率陷阱”

　　广州日报：以你最新的研究来看，中国目前的生育水平如何？

　　翟振武：全面二孩政策实施前的10年间，全国平均总和生育率应该在1.65左右。全面二孩政策实施后，总和生育率有所上升，超过1.7以上。从全球范围看，中国总和生育率与发达国家的平均水平基本持平。欧洲的平均生育率是1.6，而加拿大是1.57，日本是1.4，美国是1.88。中国目前并没有掉进“低生育率陷阱”。

　　然而，低生育率是一种全球趋势。而且，随着城市化、工业化和市场化水平的提高，中国生育率走低的因素仍在加强。

　　出生人数减少原因有二

　　广州日报：全面二孩政策实施后，去年出生人数仍比前年减少，对此你怎么看？

　　翟振武：我认为原因有两个。一是，我们的“二孩”政策效应基本开始散尽，“全面二孩”后，“积压效应”造成了前两年出生人口较多；二是，在1984年~1990年间，国家生育政策进行过一次调整，对农村生育政策略微放宽，所以从1984年~1990年出生了一大批人，前两年，这一批人正好进入生育年龄，所以育龄妇女基数大。而这两年，1993年之后出生的人进入到生育年龄，而这一批人的基数较之前少了很多，所以出生人数就减少了。

　　我们现在正在梳理“不孕不育率”的数据，根据我们的调查，50岁以上的妇女生育子女数为零的不超过3%，也就是中国有97%的妇女至少生过一个孩子。

　　2028年中国人口达到峰值

　　广州日报：你预计今年出生人口是多少？

　　翟振武：我觉得今年出生人口可能会在1500万上下，和去年差不多。

　　广州日报：中国未来的生育率会怎样？

　　翟振武：中国未来的生育率可能会降到1.6左右，不过，这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广州日报：在你看来，今后人口政策的重点是什么？

　　翟振武：我们也应该清醒地认识到，在今天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下，生育政策对个人生育的调节作用已经越来越微弱。因此，今后的人口政策调整的重点应放在儿童照料、家庭支持、就业保障、公共服务等经济社会方面，努力创造家庭友好型、生育友好型社会环境，力争将总和生育率保持在1.6以上。

　　广州日报：根据目前的趋势来看，中国人口总量走势如何？

　　翟振武：在总和生育率为1.6的情况下，中国人口总量在2028年将达到峰值，然后开始下降。到本世纪末，中国人口数量接近10亿。考虑到资源、环境、竞争能力等方方面面的因素，我国人口的总量达到峰值以后逐渐缓慢下行是可以接受的。

　　用质量换数量应对劳动力下降

　　广州日报：我国劳动力人口呈现下降趋势，到2050年劳动力人口降到8亿多，这对中国经济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翟振武：根据统计来看，中国劳动力每小时创造的价值大约为10美元，而发达国家大约为40~60美元，也就是说，中国劳动力每小时创造的价值远远低于发达国家。由此可见，劳动力数量虽然是影响经济发展的要素之一，但经济发展更取决于劳动力素质和劳动生产率的高低。

　　如果中国劳动生产率能提高一倍，达到发达国家平均水平的40%，那么，8亿劳动力足以支撑起中国未来经济的持续增长。

　　广州日报：应如何应对劳动力人口规模下降？

　　翟振武：应对劳动力人口规模下降的战略重点应该是充分挖掘人口素质红利，充分利用劳动力人口素质迅速提高的有利条件，努力提高劳动生产率，以劳动力质量、人力资本提升来应对劳动力数量的下降，用质量换数量。

　　适度提高生育率应对老龄化

　　广州日报：如何看待中国老龄化问题？

　　翟振武：老龄化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它具有全球性，而且不可逆。截至 2017年末，60岁以上老年人口规模已经超过2.4亿，占总人口的17.3%。2050年前后，我国老年人口比例将超过1/3，且80岁及以上的高龄老人将达到1亿左右。

　　但从全球来看，中国的人口老龄化速度不是世界上最快，老龄化程度也不是最高的。

　　广州日报：现在有人提出通过提高出生人口数来缓解人口老龄化，你如何看待？

　　翟振武：人口发展战略对老龄化问题应重点关注两个方面：一是要正确认识老龄化，对我国未来的老龄化整体进程和特点做出准确判断。二是对我国应对老龄化的战略和措施进行探索。既要维持适度生育水平，减缓未来老龄化发展的速度，也要借鉴发达国家应对老龄化的成功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