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并购而闻名业界的紫光集团,背后有一个追逐梦想的资本玩家
中华PE:
斥资18.7亿美元和9.07亿美元连续收购美国纳斯达克上市公司展讯通信和锐迪科微电子,成为世界第三大手机芯片企业;与全球半导体巨头英特尔公司达成战略合作,英特尔向紫光集团旗下持有展讯通信和锐迪科微电子的控股子公司投资人民币90亿元(约15亿美元),并获得该控股子公司20%的股权;
斥资25亿美元收购原惠普旗下新华三集团51%股权,成为中国排名第一、世界排名第二的网络产品与服务领军企业;
紫光控股上海宏茂微电子公司,布局集成电路封装测试领域、控股武汉长江存储有限公司,并在成都、南京陆续签约落地总投资额近1000亿美元的存储芯片与存储器制造工厂,全面构筑从“芯”到“云”的信息产业生态系统。
买公司、建平台的同时,还挖来曾是当今世界第一大半导体企业——台积电大将,也曾引领南亚科打败英特尔,被称为“台湾DRAM教父”的高启全,出任集团全球执行副总裁,并出任数百亿美金规划的长江存储执行董事长;挖来台湾第二大半导体企业台联电前副董事长、执行长孙世伟担任集团全球执行副总裁一职……
自2013年在国家集成电路产业推进政策引导下,以“自主创新+国际合作”为“双轮驱动”,以集成电路产业为主导大力转型发展以来,赵伟国治下的紫光集团宛如黑马出世,在全球半导体掀起旋风,甚至让台湾和美国媒体将其并购和扩张策略从大陆产业威胁论上升到了政治高度,创造出一个“红色产业链”的新名词。
半导体产业被认为是中国最后也最重要的一块产业短板。2016年,中国大陆年进口芯片的总值高达2270亿美元,2017年的前10个月,这个数字则已高达1.4万亿人民币。还不光是钱的问题。因为半导体产业本身的特殊性,它对国家的科技产业、信息安全、乃至国防军事都有着积极重要的意义。这样一个产业长期被被人扼住咽喉,显然不是国家所希望看到的。因此,中国必须想办法突围,但这却也是一个最难的战役,也正是因为难,所以才这么多年一直受制于人。
赵伟国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产业作为自己的追梦目标,他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获得成功,又是以怎样的逻辑在推动其并购与扩张,甚至,他到底是个资本玩家,还是真心实意地在实践企业家的梦想?
昨天,极少接受媒体访问的他,带着长江储存刚刚研发成功的中国史上最接近世界最高水准,也被认为是中国最牛的一颗14纳米32层64G存储芯片的工程样片,在中央电视台对话《现场》,接受了这些拷问,也交出了自己的答案。
上大学时就有过念头
赵伟国1985年考入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原无线电电子学系),先后获本科、硕士学位,而他对芯片的特殊情结自上大学就开始了。
“上大学的时候,我记得第一次到实验室上课,第一次看到芯片,就觉得很神奇,一个小小的芯片可以完成很多功能。但那些高端的芯片都是来自海外。我就在想,什么时候中国能制造这样的集成电路?”
赵伟国说,企业家其实都有个人英雄主义的情结,“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做的事情越来越多,理想会超越个人英雄主义和个人财富的范畴。
“企业家应该为祖国的强大做一些事情,去担当一些国家战略当中需要的东西。同时,通过自己的努力要造福社会,要能够把你对国家的责任和科学的创新,以及产业的振兴结合起来,在一个领域、一个产业上有所突破。”
于是,2011年4月24日,清华百年校庆那一天,当赵伟国作为校友代表应邀参加了在人民大会堂的校庆活动,一个梦想生根扎实了。“在唱国际歌的时候,我想我找到了紫光的方向——紫光要突破的产业,甚至我人生的终身使命,就是发展中国的集成电路产业,让它在全世界有一席之地。”
纵观紫光一路走来,并且一直对国家半导体产业抱有深深期待的中国科学院微电子研究所长叶甜春则在现场补充说:“看到紫光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做下去之后,我就感觉,大家开始慢慢看到了紫光的雄心,而且它是有战略,有章法的。赵伟国在下一盘大棋,有很大的产业雄心在。他不一定是一个商人,恐怕是一个有产业情怀,甚至有非常远大抱负的企业家!”
虽然是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的毕业生,但毕竟不是半导体产业圈的人,也常常让赵伟国被称为是“圈外人”。“圈外人”能做到“圈内事”吗?
赵伟国的答案是:“我们看到很多中国产业的发展很有意思,颠覆者——最后的成功者,都不是原来的大家认为的圈子里的人。往往是圈外人颠覆了这个游戏,获得了成功。有一句话叫旁观者明。就像看一幅画一样,你身处画中看不明白;当离的远一点,你是画外人,就看清了轮廓,甚至这幅画在环境中的位置;你就能看到它哪里有问题,从哪里可以成功。”
不是玩资本
面对“借助资本连续‘买买买’,你到底是做产业的企业家,还是‘玩资本’的企业家”的提问,赵伟国的回答斩钉截铁:
“什么是玩资本的人,买了之后,再卖给别人。紫光买的企业一个都没有卖的,不断地加大投入,从一匹小马变成骏马、千里马。”
他说:“对于企业来讲,发展是核心,并购在某个特定阶段就是一个手段,甚至是必须采取的手段。一个企业家要把你的产业理想和商业现实结合起来,这样才能照亮企业的未来。我肯定是借助了资本,借助这样一个工具,但我把它用在了我所倾心,并为之付出终生的事业上。”
中科院微电子研究所所长叶甜春则通过半导体产业本身的属性解释了并购、资本的必然性。他说:“我一直感觉到一点,这个产业要做起来,尤其像今天这样高密集高投入高风险的行业,它需要一个概念就是‘三链融合’:产业链、创新链、金融链要融合。资本市场那么多资金,不往这个产业里来的话,就像你种树不浇水一样。”
在回答如何面对资本玩家的质疑时,赵伟国淡然一笑:“对于质疑,一开始我还会看,后来我就不看了,因为有些人就是想让你看了这些质疑,让你心情不好,让你不能集中工作。我想,我看了就上当了,我就不看,我就不心情不好。其实,对于我们企业来讲,只要不是致命的质疑可以不理他(致命的还是要解释的)。关键是要抢占巩固桥头堡,快速渡河前进。你赢的时候,就像太阳出来,所有的质疑都会烟消云散。”
攀登珠穆朗玛
为什么中国至今没有在芯片领域真正的大突破?
叶甜春解释说:“集成电路整个技术从设计到制造,到目前为止是人类历史上最精密的设计、制造加工技术。我们中国人说科学叫攀高峰。现在我们看到我们征服了泰山、华山、阿尔卑斯山,但集成电路是喜马拉雅山,核心芯片是珠穆朗玛峰,需要全世界最高端的技术,难度就在这儿。”
除了技术本身,全球竞争格局和国与国之间的博弈也是制约半导体产业发展的重要因素。在《对话》现场,赵伟国就拿出美国总统科技顾问委员会,去年年底向美国总统所提交的报告,进一步说明:
“这个报告中,有句话叫‘抑制中国半导体产业的所谓创新’,明确提出要阻止中国的发展。报告说美国企业要自己创新,以减缓中国半导体带来的威胁。他们已经认为中国半导体产业的发展,对美国是一种威胁。报告明确讲:从历史上来看,全球的半导体市场从来不是一个完全竞争的市场。”
这么高难度,紫光做得如何呢?赵伟国在现场披露的一个信息则让大家为之振奋。目前,紫光旗下的长江存储已经成功研发出14纳米32层64G存储芯片的工程样片。该芯片累计投入超过10亿美元,历时两年完成。14纳米32层64G,这也是中国目前最接近全球最顶尖水平的芯片,是中国史上最牛的芯片。
天时地利人和
既然如此之难,为什么赵伟国还要去攀登?又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去实现梦想?
嘉实基金管理有限公司党委书记、总裁赵学军以自己的观察,作了解答。他认为,赵伟国选择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是具备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
“天时首先指的是摩尔定律已近极限,当芯片这个产业到7纳米以后,其实它的发展速度在降低,这就给后来者有追赶的机会。第二个就是芯片产业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不仅仅应用于电脑、手机,还包括云计算服务器,无人驾驶的智能汽车上,以及物联网上的芯片,芯片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市场;地利是中国变成了世界的制造大国,中国开始在应用端出现世界级的龙头企业。因为应用的市场在中国,所以地利也有了。人和是中国这么多年积累的人才。清华仅在硅谷就有一万多人的回流。接下来就是谁能把它做起来。”
对赵伟国非常了解的赵学军说,赵伟国善于整合资源来达成理想,这种环境下,他回归清华,率领清华紫光进军集成电路产业,是顺势而为。
赵伟国自己则认为,他和紫光有信心做成这件事,并在这个领域长期发展和成长,首先是得益于大背景,也就是大国大时代。
“就像奥运会一样,为什么在解放前中国没有奥运冠军?在改革开放前的30年,我们在国际体育上的成绩也很差?而这些年随着中国国力的增强,中国运动员在世界上获得了很多冠军!那么回到产业来看,我们在很多领域取得了突破。这后面就是国力的背景,整个社会所积蓄的人才、能量的背景。”
赵伟国说:他之所以敢把所有的东西压上去,是因为他认为我能把这件事做成。“这不仅仅是我个人的财富问题,它也关系到国家战略的实现。其实个人的钱没有了是小事情,国家把这件事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不能做成,不仅仅是财富的损失,你会成为国家民族的罪人。”
因粮于敌、以战养战!
紫光因为并购而闻名业界。为什么要并购?赵伟国的答案是,中国半导体产业落后面貌的改变,只有通过并购找到一个与世界平行的桥头堡,先通过资本运作找到一个与世界同行在一个起跑线上起跑,再组织力量冲锋,才有可能获得成功。“如果完全从零开始靠自己研发,你可能永远落后。因为你本身已经非常落后,好不容易你研发出一个产品,但等你研发出来,那个产品已经落后了,你就只能一直追,一直追,也追不上。”
因此,紫光采取并购的方式来获得与世界同行一起起跳。让赵伟国欣慰的是,通过资本与产业的结合,这几年实践下来,紫光的收购不但拥有了产业竞争力,而且还赚到了钱。目前,紫光累计为收购付出大约52亿美元,但紫光持有的上市及未上市半导体产业的市值已经接近1000亿人民币左右。
从纯粹的财务角度来看,收购都是花钱的生意,但赵伟国一系列“买买买”的收购,却做成了赚钱的生意。这背后的秘诀是什么?
赵伟国的答案是,因为选择了好的标底,并在收购后对业务进行了有效整合,从而能持续发展。“收购不仅为紫光奠定了良好的产业基础,并使我们在财务上更加健康了。所以像《孙子兵法》上说的:‘因粮于敌,以战养战。’”
赵伟国说:“我们通过三次并购,三次结盟。在两年时间迅速的完成了在集成电路领域的生态的布局。三次并购是:并购展讯、锐迪科、新华三;三次结盟是:结盟英特尔、西部数据和惠普。”
“收购展讯,让我们在芯片设计领域迅速确定了桥头堡;收购锐迪科,巩固了展讯在移动芯片的位置,稳坐全球第三,并且为进军物联网做准备;而我们收购的新华三是芯片的使用者,是做网络、存储、云计算的。我们看到在展讯和新华三之间有共同的地方是存储芯片。”
赵伟国还特别强调说,当2015年进军存储的时候,紫光其实就已经为下游做好了布局——“我们一开始,就在技术、研发、人才之外,重点解决了未来市场问题。我们中国的很多科研成果,包括早期在集成电路,很多人做了很多事情。但他想的是怎么把这个东西做出来,没有想到怎么用起来。一个产业、一个技术、一个产品,如果不能在市场上取得成功,它是没有商业价值的。所以我们相当于在做饭之前就先把客人准备好了。”
赵伟国说,这一系列的收购,不但让紫光赚了钱,提升了竞争力,而且还因为收购提高了本土产业竞争力,也造福了中国消费者。“我们想象如果在今天的中国,在手机领域,如果展讯、锐迪科是外资控制或者被收购了。今天在中国,每个手机要贵几百块钱。”
“买”人才最划算
在外界冠以的“并购狂人”的声名下,赵伟国最关心,也最想收买的却不是公司,而是人才。他说,在紫光,自己脑子里每天都有八个字:思贤若渴,重金揽才。8个字之下,他“每天都会想还可以把谁请到公司来?”
赵伟国认为,相比收购企业而言,“收购”人才是最划算的“买卖”。“因为和从买企业相比,和投资产业相比,招揽人才是非常便宜的。一个人再贵也不会比一个工厂贵,可是如果没有一个好的领导者,工厂是运转不好的。”
他说:“随着企业发展壮大,企业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别人看到的是我们的并购,但在这背后,引进人才是紫光这几年快速成长的真正原因之一。并购只是一个手段,是你买了一艘船、一辆车、一架飞机,而背后是我们请来的很多很好的专业人才。他们就是我们的船长、机长。今天的紫光能够在集成电路和云网领域崛起;不仅在中国有一席之地,在世界都具备一定的影响力,原因是什么?是因为我们今天的紫光名将如云。”
为了广纳贤才,共襄盛举,赵伟国还给自己一个新身份、新定位:做企业家的企业家!
他说:“我一方面在干很多企业家的事,另一方面也在做企业家的企业家,因为紫光旗下有多个企业,他们很多人在领军,我想我更多的是创造一种机制,一种资源,帮助他们去把那件事做好,让他们发挥他们的才智。他们成长和成功了,结果紫光就成功了。”
作为企业家的企业家,如何协助紫光的企业家成功呢?
赵伟国的回答是:“一是加大对子公司的投入,让它在它的领域进一步发展和成长;第二是调动紫光所拥有的资源,帮助他们,无论是协调政府关系还是做客户的工作。在我们这儿是司令员上前线,让前线直接指挥炮火。为了企业发展,他们随时可以指挥我。”
老板尊重并人才,自然是人才加盟的一个原因,但却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赵伟国为什么能请到那么多优秀的人才加盟紫光呢?两位出席了《对话》现场的爱将,给出的答案,跟乔布斯当年挖百事可乐CEO斯卡利去做苹果的CEO有些类似:你是要卖一辈子汽水,还是跟我一起去改变世界。
其中一位是中国联通前首席市场官、浙江联通总经理于英涛。英涛是将苹果手机引入中国的人,也因此与乔布斯、蒂姆库克有过交集。
于英涛说,换一个环境或者换一个跑道,可能更能实现自己一生的梦想。“国企有很多的资源,平台也足够大,但是在国企这样的一个超级的战舰上,我们可能只是一个参谋长。但是在紫光集团,我可能就是一方面军的司令,这个平台还是不一样的。”
另一位是具有国际声誉的中国FPGA领域第一人祝昌华,赵伟国通过收购他的公司将他“买”到了紫光。谈起自己为什么加入紫光,祝昌华特别强调的就是,他觉得赵伟国是一个非常有情怀,能干大事的企业家,既然紫光已在中国集成电路行业走到全国前列,那就跟他一起去改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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